[法札][米水仙]如夢似幻


※米水仙



如夢似幻


莫札特做了個夢,夢裡的他處在18世紀的歐洲,維也納熱情的接納了他與他的音樂。他快樂得像置身花海的蝴蝶,翩翩起舞的每次振翅終都輕盈落在甜美的蜜中。
而莫札特所有愉快的源頭正來自富麗堂皇的宮殿裡,牽繫在一襲黑衣的男子身上。
莫札特說不清為何那名男子對他如此重要,也許是因為對方德高望重、因為那男人讓他有了工作、因為這人懂得欣賞音樂、因為他了解莫札特的創作、因為薩里耶利注視著莫札特時,莫札特看到的是真正的自己。
然而薩里耶利的模樣在莫札特記憶裡卻像霧、像沙、像你想捧起水中月時從你指縫流失的幻境。
最開始的薩里耶利留著一頭柔順短髮,蓄著鬍子但不見邋遢,他有著完美而做作的禮儀,以及壓抑著溫柔的雙眼。
莫札特只來得及朝他燦爛一笑,薩里耶利的形象就改變了,向後梳的長髮扎成一束,精瘦的五官帶著刀鋒的銳利,這位薩里耶利專注地讀著他的譜,莫札特卻有在他身上聞到了酒氣的錯覺。
隨後腳步聲從莫札特身後逼近,薩里耶利的長髮依舊,不過這回多了捲髮的蓬鬆感。莫札特在對方足夠靠近時打了聲招呼,薩里耶利抬眼回以一笑,理了理衣袍後頭也不回地遠去。
最後的薩里耶利似乎更加高大了些,精壯的軀體被合身的深色衣料包裹著,如溫馴的野獸。薩里耶利把所有的狂野都好好藏在那雙榛果色的眼眸後,直到邪樣的藍將他幾乎撕裂開來。
莫札特欲撫上薩里耶利的臉龐看清那抹邪藍,卻被躲了開來,莫札特頓時迷失了方向。
他在空無一物的虛空中佇立了會,接著他靈敏的耳朵捕捉到了遠方的琴聲,他下意識追隨聲源,如被海妖誘惑的水手。
這還滿奇妙的,通常他才是擔任海妖角色的那方。
隨著琴聲逐漸清楚,縈繞在莫札特心頭的奇妙感也有了解答,那悠揚的樂曲正是由莫札特一手譜寫,他對所有小節都爛熟於心,每個音符都揉入了他一部份的生命。
而除了他自已,只有一人能完美演繹他的樂章,唯有他能真正奏活他的音樂。
琴聲的源頭就在宮殿深處,一扇精雕細琢的門後。莫札特難掩激動的加快腳步來到門前,就在手碰到門把的瞬間,他像觸電似的快速縮回了手。
有個無形的力量在推拒著莫札特,力道不大,卻令人心裡發寒。
隱隱的不祥感籠罩了莫札特,彷彿他即將打開潘朵拉的盒子。他心一橫推開了門扉,悅耳的琴聲霎時中斷。
他發現這是間琴房,而裡頭唯一的存在就端坐在大鍵琴前,與黑白鍵相稱的修長雙手搭著琴鍵。對方墨色的長外衣證實了莫札特先前的猜想,然而男人長過耳際的黑色鬢髮,以及其被遮擋著而若隱若現的面部輪廓卻使莫札特的思緒亂成一團。
這時琴椅上的男人轉過了頭,看清男人面貌後莫札特幾乎是停止了呼吸——那張精緻的臉龐除了比莫札特成熟了幾分幾乎與這位年輕的天才別無二致。
「您的父母沒教導過您什麼是禮節嗎?」帶著明顯義大利腔的低啞嗓音自那彎著笑的雙唇吐出,然而嘴角的笑意卻沒傳達到眼眉。
「請原諒我的無禮……薩里耶利大師。」莫札特本能地彎腰做了個誇張到行禮,再起身時,莫札特已經找回了部分的自我,「我只是聽到您在彈奏我的曲子,一時情不自禁。」
薩里耶利輕笑,他起身面向莫札特,深色的眼眸瞇起如盯上獵物的蛇,「您的曲子?您是指陛下委託您所作的曲子。」
「是的,當然,所有的榮耀都歸屬於奧地利大公。」又一個行禮,莫札特無視內心的警訊向前了幾步,「既然您讀過譜子了,請問您認為有哪裡需要修改的嗎?」
「是有幾個小節太倉促了,像個急於討好的孩子似的。」薩里耶利的臉上仍維持著冷漠的淺笑,一抹瘋狂卻無聲混入了他的棕眼。
忽然從窗邊灑入的溫柔日光消失了,無機的紅光自上投下籠罩整個空間,凝滯的空氣危險而陰森,令莫札特感到窒息。
莫札特想要逃跑,雙腳卻不聽使喚地定在原定,只能眼睜睜看著黑髮的男人朝他步步逼近,彷彿舉著鐮刀的死神。
「我勸告過您,您卻沒放在心上不是嗎?」薩里耶利緩緩地開口,故做輕柔的嗓音和好幾個聲線不同但無一例外都帶著壓抑的熟悉男聲重疊在一起:「『待在您的位子上,我們就會相安無事』。」
「大師……」更多的話語才起頭就被強壓回喉嚨,薩里耶利鑲著黑色指甲的手指拂上莫札特纖細的脖子,動作小心如捧著珍貴的瓷器,又溫柔得像在撫摸愛人的臉龐。
然而當那雙善於演奏的手開始陷進莫札特的皮膚時,所有虛假的柔情如同被人硬生生扯下的布幕,揭露隱藏許久的瘋狂。
「您還想從我身上索取什麼?地位?名聲?」薩里耶利拔高了音量,「我費盡心思用盡手段才來到今日的地位,您以為您就這麼輕易的踩著我往上爬嗎?」像是長久抑制的情緒終於找到出口,薩里耶利環繞地手不斷縮緊彷彿想就這麼掐斷對方的脖子。
莫札特惶恐地望著薩里耶利被紅光染色的雙眼,直到缺氧的視野模糊成紅與黑的色塊。
「我……不……不、明白……」莫札特艱難地開口,耗盡了所有力氣。
就在莫札特即將因缺氧昏厥過去時,施壓的雙手卻毫無徵兆地鬆開了。失去支撐的莫札特立刻跌坐在地,他曲著軀體大口地喘氣,眼裡是大片的雪花。
因此他錯過了薩里耶利瞪著自己施虐的手,臉上閃過失措。
風重新在空間流動,詭譎的紅光終於消失,明媚的陽光灑了滿地,莫札特才發現自己全身都是冷汗。
等莫札特找回自己的呼吸節奏,薩里耶利已背過身,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袖口。
「離開這裡,莫札特。」薩里耶里冷硬地開口,你得很仔細聽才能聽出話中藏著的折磨。
「……不。」莫札特的聲音顫抖而沙啞,眼角因咳嗽擠出了生理性的淚水,但他仍不屈不饒的仰頭注視著站著的人。
「什麼?」薩里耶利愣住了,僅是短短的一個單詞他卻說得破碎,好似又回到甫踏入維也納的第一年。
「我說,不。」莫札特的聲音依舊沙啞,卻無比堅定,「請您看著我,薩里耶利,回身看著那被您放過一條生路的可悲靈魂。」
薩里耶利沒有回頭,他還來不及帶上他的假面。平時恭謙有禮、笑裡藏刀是他的第一層面具,自莫札特來到此處,善於運籌帷幄的面具下的他因忌恨變得醜陋而瘋狂。
等不到回應的莫札特儲了些力氣支起了身,步履蹣跚地走向薩里耶利。
被身後動靜驚擾的薩里耶利下意識轉身,猝不及防地向莫札特展露了第二層面具破碎後的他——愛著、恨著,被純粹卻悖德的情感拉扯而狼狽不堪的模樣。
「您滿意了吧。」薩里耶利扯出一個譏諷地笑容,儘管他強裝著從容,但面具的裂痕仍出賣了他。
「我……我從未想過要謀取您的位子,我以為您明白,畢竟您是唯一懂得我的音樂的人,也是唯一了解我的人。」重心不穩的莫札特踉蹌地抓住了薩里耶利的手臂,他注視著男人的目光炙熱宛若燃燒的恆星,彷彿他將看進薩里耶利的靈魂最深處。
薩里耶利不願避開他的視線,驕傲如他緊抓著最後的倔強,哪怕莫札特的深情令他潰不成軍,他依然不打算主動示弱。
「薩里耶利,您知道嗎?我好喜歡、好喜歡您。即使您從不對我誠實也無所謂,在這個時代本來很多事都不能明說……」莫札特的話語輕如低喃,雙眼卻直直看著薩里耶利,「我只懇請您別欺騙自己的心,別為了恨我而捏造一個不存在的謊言。我喜歡您,因為您看得到我最真實的樣子。」
面對莫札特坦露的真情,薩里耶利沒有回應——他該如何回應?無論接受還是拒絕,後果他都難以承受。
然而莫札特笑了,像是早已預料到會得到如此反應。他斂起了脆弱,退了幾步整理自己的儀容,待薩里耶利終於緩過神時,莫札特式的狡猾笑容已掛回金髮男人的臉上。
「希望我能在我新歌劇的首演上看到您,薩里耶利大師。」他朝他的大師深深一鞠躬,像個向觀眾謝幕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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